来到宁养院的每个患者都会有一个故事，这个故事或许非常有趣，或许非常乏味，让人很是无奈或很是感动，用心体味一段段的陈述，就会感到患者沉甸甸的心情，进而掀起心中的波澜，更感职业的神圣。患者李先生于2022年1月因左上肢肿物伴疼痛就诊于住地医院行胸部CT示：右肺上叶癌伴阻塞性肺炎，纵膈淋巴结转移，左肺多发结节，不除外转移瘤。后就诊我院行气管镜检查，病理回报肺低分化腺癌。患者和家属拒绝化疗，行英卡膦酸二钠抗骨转移治疗。因左上肢持续抽痛、刀割样疼痛，活动时疼痛加重，口服盐酸曲马多2-3粒 3-4次/日，效不佳，于2022年2月28日接受宁养服务。2022年3月14日出诊探访了这位因病从山东乳山过来的患者，患者出去早餐未归，他的妻子接待了我们，她说患者因病日夜居飘窗郁郁寡欢、不言不动，所以每天她都会敦促老伴出去吃早餐头脑烧麦，老伴会全副武装把自己装在套子里才出行，唯恐被人认出，目前除妻儿知道病情的就只有他本人了，亲戚全部不知晓，边说边红了眼睛，眼泪也渐渐盈满了眼眶而滑落。患者为防止有人知晓自己生病的现实，离家远居。

　　不多时我们见到了患者，如妻所诉，头戴檐帽，口罩、墨镜，高立领，果然捂得严实。进屋后直奔自己白昼的领地-飘窗，待稍缓片刻后体检、询问和仔细了解了患者的用药情况，患者担忧吗啡成瘾，疼痛控制不佳，夜间尤甚，我们给予了讲解和指导，但患者仍不言语。患者暴露出了身体的疾病，将心理和精神灵性的痛苦深深掩藏 (不说不治不见)。我本着本能的善意和自己一直奉行的人生信条“少者怀之，朋友信之，老者安之”，更肩付宁养的责任，让我真有些牵挂和放心不下，是应该做点什么，对！就找寻正向事件叙事吧。

　　与家属沟通，预约了一次远程长谈。接电话的是患者本人，但交谈并不顺利，妻子接过电话，从最近疫情封控后的日常，疼痛控制、便秘和排尿困难的预防，到夫妻俩生活的规划，终于患者在旁边听着插了嘴，于是被邀而接过了电话。

　　他说："现在家人给自己买了很多很多药，还有我们的吗啡 ......" 倾听、认同并适时的给以药物宣教和指导。他继续说："自己在工厂上班，20年一步步走来，由一个小小的组长，在不满40岁就升任到生产口厂长。"诉说分享，沉浸在厂长的担当、荣耀和苦甜中 ...... 关注他正向事件的世界并适时给以真诚的欣赏。

　　李厂长诉说自己原来每天的生活，与兄弟们胡吃海喝，一年四分之三时间每天不着家，退休了现在依然有朋友们招呼他吃饭喝酒，由于生病不愿见熟人，推说自己在山东乳山呢，所以居于儿子家，不想回自己原来的家，惧怕遇到熟悉的人 ...... 默认并予以尊重患者的选择，容许他遵从内心的声音不去公开疾病身份。我本能的想打断来个专题叙事，但出于尊重患者的内心和谈话兴趣，以及需要有充分的时间和准备方能合适展开，所以未予启齿。李厂长说出自己心尖上的梦想，想要去乳山宽敞明亮的的小二楼；他不喝酒不抽烟了，他想畅饮红茶；自豪着儿子住在学区房；担心着疫情防控影响了取药 ......

　　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二十分，陪聊、阅读李厂长的生活世界，适时共情并点燃星星之火---自己与老伴是相互陪伴哦，随着年龄的自然增长，接受现实中存在的自己，容许自己软弱，容许自己示弱. ...... 李厂长表示赞同, 李厂长说：“今天很开心，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。他说有儿子买药给他吃，每天有家人陪，有免费止痛药，又有康护师 这么关心他，他内心感觉暖暖的，好幸福！”李厂长发现了周围的拥有和美好，话匣子打开了，感觉李厂长透过飘窗的眼神坚定而敞亮了！

　　我沉思 ...... 疾病作为医患的纽带，承载了大量的隐喻性话语，合理性使用能够实现叙事医学的人文关怀，有益于建构和谐的医患关系。

      在李厂长心中疾病的隐喻性描述如世俗“恶、咒、上帝的惩罚”/或者...？在认知上将如何引导李厂长重新建构疾病非生命阴暗面的社会意义？

笔者与患者/家属电话随访

图/文：康金秀  编辑：孙岩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