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就知道人这辈子会有尽头，都会有走向死亡的那一刻，但之前的我从来都没想过死亡到底离我有多远 ...... 昨天在宁养院参加“死亡咖啡馆”活动过程中，我对此认真思考了一番。

 

　　从出生到现在，我已经历了5次至亲的家人离我而去：第一位走的是外公，我8岁的样子，没有太多的印象，只记得外公走的时候下了好多天的暴雨。第二位是协助妈妈把我带大的姑姑。那一年我十二岁，她走得很突然，我很难过，不明白怎么生个孩子人就没了。许是年龄不大，还不能体会那种生离死别。第三位是我小舅舅家跟我关系很好的表弟。那年我23岁，那时我在成都玩，听到这件事还觉得是家人跟我开玩笑，但潜意识里又感觉那是真的。那天下午，我拉着我同学走了十公里，一路上都是我在说话，一刻不停。回家的路好远，哭了一路，把跟车的阿姨都吓到了，不停地安慰我。当我看到他躺在冰棺里，看到舅舅舅妈哀伤的、无助的看着我的时候，我的心好痛。我也好自责，他15岁在新的学校发生意外，这个学校是我帮他办的转学手续。第四位、第五位是我的外婆和弟媳，就在这个夏天，一个月的时间，我失去了两位至亲的人！这时的我32岁，懂得死亡、懂得哀伤……

 

　　在我有记忆开始，外婆就是满头银发，一颗牙都没有，所以练就了无比尖利的牙龈。她老人家生性乐观，心态平和，待人宽厚，就是喜好喝口小酒。还记得因为喝酒伤胃后，家里人为了控制她的酒，全家就像打游击战一样，我们藏酒，她就到处找酒喝。有一次还把我给她输液消毒用的酒精当酒喝了，以致精神有点错乱产生了幻觉，后面才发现酒精都被她喝掉了。记忆中的外婆是很勤劳的人，各式农活都会做，但是对家务反而不是很在行，尤其是做饭。记得大概是2000年，妈妈到成都治病，所以就请外婆到家里照顾正在上学的我和弟弟，家里的其他事她都能很容易搞定，唯一为难的就是给我们弄一日三餐。经常是把各种菜混一锅，弄个大杂烩。记得有一天她无意中弄了个类似活白菜的菜，我和弟弟都说好吃，然后很“幸运”的接连吃了好几天的活白菜，直到我爸爸回来才换了菜式。本以为这些记忆都已遗忘，但在临终陪着她的时候又一一浮现在脑海。外婆的走，自然而安详，所有子孙都陪着她走过人生的最后一程，虽然不舍，但依然能庄重为她送别。

 

　　如果说外婆的走家人都有准备，那弟媳的走真的是令人手足无措。20多天前外婆走的时候她还笔直地跪在外婆灵前，为她送终，没想到20多天后的她尽与我们天人相隔。她孤身一人在西藏，走之前连自己的爱人、孩子都没能再见一面，而且还受了那么多的痛苦。虽然我和弟弟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了，奈何，我们赶不上死神的脚步。看着她躺在冰冷的ICU病床上，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，坚强如我都瞬间泪目，真实地不敢让人相信，她怎么舍得如此可爱的两个幼子。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做尸体护理，没曾想居然是给自己的家人，还是如此年轻的如妹妹般的人。或许是职业精神，也或许是因为她是自己人，按老家的习俗，全程控制住自己为她擦身、穿衣，为她收拾好，让爱美的她能走得体面一点。对于弟媳，我可以很快坦然面对，但对我的两个可爱的侄子侄女却不知如何才能讲清楚。他们只知道妈妈去了天堂，在天上看着他们，但是他们不明白的是以后再也不会有妈妈了 ......

 

　　写到这里，早已泪流满面。

 

　　经历那么多亲人的离世，死亡离我从来就不是遥不可及，但我不再惧怕。人总有一死，这是自然规律，挡不住也拦不了。怎样有意义地度过一生？我想就该像保尔·柯察金说的那样“人，最宝贵的是生命；它，给予我们只有一次。人的一生，应当这样度过：当他回首往事时，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，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；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，他就能够说：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，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——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。”我没有保尔那么伟大、高尚，但我希望在我生命结束之时，我也可以说：“我这一生通过自己的努力，没有辜负父母，没有虚度年华，没有为难过亲朋，了无遗憾。”

 

笔者 (左2) 与学员们在宁养院门前合影

 

文：梅旭/编辑：贾艳皊

备注：笔者来自泸州市人民医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