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宁养院实习，宁养院贾老师拿出一本名为《走过道谢、道歉，可以无憾道爱、道别——我在电影中看见的老年照顾与安宁疗护》的书给我说：“这是我们宁养院今年的读书书单之一，你看了，写一篇感想。”

 

记忆让一家人还在一起

朱为民医师在书中以电影故事为纲，延引出医疗现场的生死所见，讲述了关于安宁疗护的见解与启示。

 

既然是与电影结合，索性挑着看过的来读。我本来看电影不多，好多译名又与简体中文出入甚远，还是翻阅到熟悉的台词才认出《可可夜总会》就是《寻梦环游记》。电影本身的故事已经足够感人，而朱医师自己的故事却真正使我热泪盈眶。朱医师的父亲离世时并无预兆，甚至他出生不久的儿子还未来得及取名。在这悲喜交加的当口，他却与母亲因户口簿起了争执。按照朱医师的意思，父亲下户口与儿子上户口一次性办完即可，母亲却坚持不同意。直到他捏着那张五个人的户口簿先，才明白了母亲的用意——我们一家人还是在一起。

 

“记得我，虽然要说再见”。朱医师想要表达的，是面对至亲死亡时的态度。就像电影里米高唤起曾祖母的记忆一样，在故事的结尾，朱医师抱着小小的儿子，轻声讲述着自己对于父亲的回忆。

 

悲伤的不同表现方式

然而，面对至亲死讯的那一刻，总归会让人失去镇定。在姑息治疗科 (安宁疗护病房) 实习的短短几天里，我目睹了不同的人在临终的亲人床旁或痛哭流涕，或失魂落魄，或麻木冷漠。有的小孩子还没到懂事的年纪，迫切地拽着痛哭的母亲，想让她远离悲痛的源头。有的大人在床旁哀嚎，宛如呱呱坠地的婴孩。也有蹒跚的老人来到咨询台旁，客气地询问到哪里为离世的爱人办理手续。我原以为自己不算多愁善感，却难免望着家属颓然的背影红了眼眶。或许人类在面对死亡时多少有些共通的本能，无需刻意共情便能对那些触目惊心的悲痛感同身受。

 

我读过许多人对于至亲离世的描述，也在临床实习过程中有所察觉，惊奇地发现一种较为常见的现象。在长辈，尤其是在爱得沉默的父辈过世时，其子女往往不会立刻被悲伤击垮，而能够较为冷静地处理后事。然而，对于亲人离世的悲哀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爱ta的人头顶，只待漫长岁月让人几近忽视其存在，然后一件小事发生，出于习惯或是肌肉记忆，总归与过世的亲人有关，于是活着的人突然意识到：ta不在了。ta死了。我再也见不到ta了。于是利剑落下，刺穿灵魂，剖出汹涌的悲痛。

 

理解了这些，再遇到那些发泄情绪，哭嚎悲恸的家属，便多了些共情。人在面对悲痛时的反应是没有可比性的，今天发出野兽般哀鸣的人，也许明天就能够冷静地面对生活，而看似平静接受的人，也许心底涌动着灼热的岩浆，在漫长的休眠之后，迎来毫无预兆的喷发。

 

他山之石，可以攻玉。阅读安宁疗护医师的书籍，对我在临床实习中的共情提供了指导与帮助，也让我在终将面临的至亲临终前，获得先思后行的机会与不加忌讳的勇气。

 

笔者 (右1) 在宁养院出诊车边留影

 

文：李雨宸 /编辑：贾艳皊